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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观济宁丨运河之脊,何以为济?
京杭大运河济宁段
大众网记者 高杨 郑州 济宁报道
京杭大运河绵延三千余里,串起了南北沿河数十城,也穿行过不少古镇。在济宁市汶上县,大运河南旺枢纽工程以“运河之脊”的雄姿挺立600余年,用层层叠叠的闸坝柜渠编织成举世无双的“水上阶梯”,破解了“水往高处流”的千古难题。
这项凝聚着宋礼、白英等治水先贤智慧结晶的工程,不仅摘得了17世纪工业革命前世界土木工程巅峰成就的桂冠,更以“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的精妙分水比例,书写了官民共治的治水史诗。
当汶河水被引入大运河动脉,流淌的不仅是维系明清两朝命脉的漕粮,更涌动着民间智慧与官方力量交融的治理密码,以及中华民族“变天堑为通途”的“挑大梁”精神。
流淌的智慧与荣光
大运河南旺枢纽博物馆
运河之脊,何以为济?
若将京杭大运河比作蜿蜒巨龙,济宁便是其昂首挺立的脊梁。运河全线海拔在济宁市汶上县南旺镇达到顶点,此处平均海拔43米,明代测量显示与会通河南北两端高差超30米,这就是所谓的“漕路三千里,南旺居其高”,每逢枯水季,这段“水脊”便扼住了漕运咽喉。
明初黄河决徙无常,严重影响运河畅通。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黄河决口致会通河淤塞。永乐九年(1411年),为保障迁都北京后的漕运,明成祖命工部尚书宋礼主持重开会通河,征发周边30万民夫实施改进分水枢纽、疏浚运道等工程。
但竣工后的会通河缺乏水源经常无水,望着干枯的河道,宋礼焦急万分,布衣寻访间得遇“运河老人”白英,采纳其“借水行舟、引汶济运、挖堵泉、修水柜”方案,筑戴村坝、开凿小汶河,将汶水引至南旺段补给运河。
南旺枢纽可以说是大运河全段最有工程规划和技术含量的一段,面对黄淮流域“夏涝冬涸”的水文特性,宋礼与白英以“引、蓄、分、排”四字为纲,开创性构建起动态平衡的水利网络。
大汶河戴村坝
戴村坝:截流汶河的“引水之钥”
汶上北部的大汶河水源丰富,且大汶河上的坎河口地势高于南旺分水口。宋礼在白英的建议下,于坎河口筑戴村坝截流,开凿小汶河引水补给南旺,破解“水脊”干涸困局。
水柜系统:动态调节的“天然蓄水库”
工程巧用运河两岸的洼地创马踏湖、蜀山湖、南旺湖等湖泊为“水柜”,建斗门、相地置闸,以调节运河水量,堪称中国古代最早的“调蓄水库”。
分水鱼嘴:七分北上的玄机
运河水量北少南丰,为达到引汶入运于南旺分水补源的目的,宋礼、白英在小汶河入运口对岸砌石堤,以鱼嘴形石拨分水,实现“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的精妙配比。
建闸节水:防洪排涝的“生态智慧”
闸的作用,就是保持运河水量,通过闸门逐段控水,既助舟楫越“水脊”,又借斗门实现夏排洪、春补水的水量调节。
大运河南旺枢纽示意图
南旺枢纽作为17世纪工业革命前世界领先的水利工程,比法国米迪运河黑山水源工程早200余年,以“引蓄分排”四字真诀维系漕运400余载。
明清两朝深谙“漕运即国运”之道,立铁律护水柜、严管水源,会通河漕运量大大增加,年运粮量从数十万石跃至数百万石。运河沿岸“帆樯如林,货殖山积”,济宁更因“南门枕漕河”而富甲鲁地,民谚“济宁州,赛银窝”至今犹闻金玉之声。
如今,南旺枢纽虽已褪去漕运光环,但其“以科学驭自然、以制度护民生”的治水理念,早已融入中华文明的基因长河。今日,凝视这道“运河之脊”,我们看到的不只是古代工匠的鬼斧神工,更是一个民族在时空坐标系中刻下的荣光。
尚书与民工的“封神”之路
南旺枢纽分水龙王庙沙盘模型
南旺枢纽工程,不仅让大运河重焕生机,更成就了一段“尚书与民工”联手治水的传奇。
工部尚书宋礼与民间水利家白英,一位是朝廷重臣,一位是布衣河工,两人跨越阶层的合作,不仅解决了运河“水脊”难题,更以卓越的智慧被后世奉为“神祇”,成为中国古代水利史上的不朽丰碑。
历朝历代都没有忘记毕其功于南旺分水枢纽的宋礼、白英等治河先贤。白英在南旺枢纽竣工后病逝于赴京途中,明正德七年(1512年)获封“功漕神”并立祠;清康熙帝巡经南旺叹其治水智慧,乾隆帝六次南巡均留诗赋词,雍正帝追封其为“永济神”。宋礼治水后主持营建紫禁城,执掌工部近二十年,经手巨资而清廉自守,明永乐二十年(1422年)卒于任上时家贫无以为殓,获朝廷追封“宁漕公”。
分水龙王庙建筑群与宋公祠、白公祠的兴建,将二人从治水功臣推上神坛,南旺运河两岸的老百姓更是将宋礼、白英奉为大运河的河神,岁时奉祀。
分水龙王庙遗址
汶上县南旺镇留存着众多历史古建,分水龙王庙遗址内的关帝庙、观音阁、禹王殿、宋公祠依然矗立在运河故道旁。
宋礼、白英的后代获授八品世职及祭田,世代守在运河旁,祭祀祖先,形成分列庙宇南北的宋庄、白庄两个后裔村落。两村至今传颂着宋礼礼贤下士、知人善用,白英勇挑治河重任的典故,以及两家秉持家风家训世代交好、互帮互敬的优良传统美德。
宋庄村宋氏族谱
宋庄村党支部书记宋庆春展示的宋氏族谱中,详细记录了宋礼、白英二人的治河故事。“会通河疏浚后水源不足,宋礼微服寻访治水贤才时,梦见白熊驮其凌空踏地成泉,经随行官员解梦,最终在彩山村寻得通晓水脉、点泉为源的白英。”据宋礼的21代孙宋昭营讲述,“白英点泉”“龙王分水”等传奇故事在汶上家喻户晓,已成为运河文化重要记忆。
“他们因河结缘,更因心系百姓志同道合,结为异姓兄弟,嘱咐子孙世代交好。”白庄村党支部书记白咸金娓娓说道,“如今宋白两家仍亲如一家,恪守‘为官清正、经商诚信、务农勤耕’的家训,传承祖辈精神。”
宋庄、白庄两村正是汶上县推动运河文化传承与社会治理协同发展的缩影。宋氏家训强调“上体国忧、下悯民困”,白氏后人则秉持“身处岩穴而心在天下”的担当,这些精神成为凝聚运河两岸百姓共识的文化根基。
弘治十年造河道官砖
在活化运河文化方面,汶上县以南旺分水枢纽为核心,打造了国家级考古遗址公园和博物馆,通过3D演示、古河道遗址展示等方式,还原工程技术,更成为干部政德教育和廉政文化的重要实践基地,让“千年官砖”承载的制度智慧与清廉精神焕发现代价值。
宋礼与白英的合作,打破了古时“官贵民贱”的桎梏,证明智慧与担当不分出身。南旺枢纽不仅是土木工程的巅峰,更是中国古代协作精神与科技创新的缩影。正如流淌的运河水,他们的故事在历史长河中生生不息,提醒着后人:真正的“封神”,源于对苍生的担当与对自然的敬畏。
“挑大梁”精神延续“运河之脊”历史基因
京杭大运河济宁段
大运河是一条“活着的河”。历代治河者承续宋礼、白英等先贤智慧,革新技艺完善南旺分水枢纽,代代匠心灌注既塑河道肌理,更铸文化根脉、经济动脉、文明纽带。大运河的活力,就是中华民族创造力的生动写照。
济宁作为“运河之都”,自元代起便是京杭大运河的行政与航运中枢,河道总督署的设立使其成为南北漕运的“脊梁”。历史上的济宁因河而兴,形成了“百物聚处,客商往来”的繁荣景象。大运河的漕运功能在清末被废止,那些因运河而兴的城市迅速陷入沉寂,济宁自然也不例外。
河道总督署遗址公园
如今,人们惊喜地发现,那个似曾相识的济宁正升级归来。
古运河遗址沉睡的闸坝与智慧港口的无人卡车隔空对话,漕运帆影化作智能龙门吊的钢铁剪影……济宁正以新时代的“造脊运动”重构地理基因,以“勇争先 挑大梁”的姿态,突破“不沿边、不靠海”的地理限制,依托京杭大运河“黄金水道”优势,大力发展现代内陆港航物流产业,加快建设亿吨大港口、培育千亿大产业。
龙拱港
从古时的漕运中枢,到如今山东乃至北方内河航运的枢纽,济宁这座城市始终挺立在水陆文明的十字脊线之上。在智能物流替代漕粮转运的进化中,在文化IP转化历史遗产的创造里,一条文明升级的隐形脊线已然成型。
2014年6月22日,中国大运河在第三十八届世界遗产大会上被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汶上县依托南旺枢纽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不断擦亮“运河之脊”品牌,深入挖掘大运河文化精神内涵和时代价值,扎实推进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同时以“挑大梁”的精神,挺起县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汶上脊梁”。
汶上县城市风光
2024年,总投资15亿元的亚太区李尔线束项目落地汶上,成为李尔集团全球核心生产基地和全国唯一进出口中心。当华宇同方、晋工机械等28个亿元以上项目,沿汶上古河道次第绽放,“两装一化”的产业矩阵恰似当代版“百物聚处”,在智造文明层面延续着“南北脊梁”的物质交换。在谱写“强富美高”新汶上现代化建设的道路上,汶上发展的势能如同奔涌的运河水,越来越足、越来越强。
传承与发展,是新时代的使命。大运河奔流向前,人们从古至今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的科技智慧和奋斗精神也代代相承。
“黄金水道”正孕育着新的黄金机遇。济宁以文化“两创”为舵,让文化遗产在当代焕发新生:漕运古码头变身文旅综合体,“运河记忆”让老河道讲述新故事。当非遗工坊遇上跨境电商,当鲁锦技艺碰撞工业设计,这条流动的文化血脉正以“创造性转化”的智慧,在乡村振兴与城市更新的交响中谱写时代华章。
“运河记忆”历史文化街区
5G基站与古码头比肩而立,量子通信与运河号子共鸣交响……从运河时代的“南北脊梁”到今日的“经济脊梁”,千年奔涌的大运河以水为墨,在齐鲁大地上书写着“走在前挑大梁”的精神密码。
山东始终延续“运河之脊”历史基因,用开拓者的胆魄与实干者的担当,挺起经济大省的脊梁,推动高质量发展不断迈上新台阶。
京杭大运河济宁段
大运河,这条承载着中华民族基因的精神航道,正以前所未有的开放姿态,串联起过去与未来、本土与世界。
它不仅是流向远方的经济命脉,更是奔向未来的文明纽带,在新时代的版图上,我们更应珍惜这份宝贵的遗产,用“脊梁”挑起新的更大使命,继续书写属于中华民族的“黄金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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